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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一九章 兩袖清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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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過了兩個多時辰後,謝錦才被謝弈的敲門聲喊醒。

連著兩夜未睡,饒是她這身體年輕的很,還是在床上蹬了半天的腿,直到外面鍥而不舍的敲門聲惹的她心煩,才翻身坐起來。

哈欠連天的爬下床,剛開了門,照到外面陽光就流下了兩行眼淚。

“弈,是嵇大夫來了嗎?”謝錦迷迷糊糊的看著他,暈乎了一會,突然一個激靈又睜開眼:“難道晏江又吐血了?”

“沒有。”謝弈見她臉色著實憔悴,忍不住心疼,有心叫她再睡一會,可又想空著肚睡過頭難受,還是輕聲喊她道:“阿姐,你先出來吃點東西再睡吧,一會就好。”

謝錦一聽是喊她吃飯,才睜開的眼睛又合上了,心頭有點崩潰,趴在門上又睡了幾秒,才晃晃腦袋,“……好吧,我換件衣裳。”

現在天氣不冷,早上買的飯擱了兩個時辰還沒有變涼,謝錦在屋裏吃完,原本還困頓著,現在已經清醒了不少。看看天色也不早了,午時過後嵇紹就會過來,也沒有了睡意,想著這兩天換下來的衣裳還堆在那兒沒洗,就拿了盆在院清洗起來。

謝弈見她要洗三個人的衣裳,也沒進屋去看書,在井邊給她提水,幫忙擰幹衣服。

洗了大半天後,謝弈看著謝錦的手,突然冷不防的喊道:“阿姐。”

“怎麽了?”

“你為什麽,對江哥哥那麽好?”

謝錦聞言奇怪的擡頭看了他一眼,見他臉上頗有以前那種“吃醋”的感覺,忍不住好笑的問道:“我哪裏對他好了,還是我對你不好了?”

謝弈聽著這調侃的語氣,扁扁嘴,道:“也不是,就是感覺你對他很好。”

帶他入京,一路上悉心照顧,和他住在一起,給他找醫生看病,為他守夜,幫他洗衣裳……一樁樁,一件件,雖都不是什麽大事,可確實是對他好的沒話。

縱然謝弈自己肯定也會這樣不遺餘力的照顧晏江,但自己的阿姐去照顧另一個男人他就感覺到有些別扭了,也不上為什麽。

謝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,只當他是純粹的“吃醋”了,搖搖頭,笑道:“這算什麽好,要分親疏的話肯定是你排在前頭啊。”她提起一件衣裳,用力擰幹了上面的水,“你別忘了,去常州城的路上,要不是晏江,咱倆早就命喪黃泉了,哪還能到京城來。投之以桃,報之以李,他現在生病,我怎麽也不能放著他不管啊。”

她只了遭遇劫匪的那一次,沒在那之前,謝弈不知道的情況下,晏江在山崖下也救了她一次。若不是他,她早就沒命了。

謝弈又扁了扁嘴,想自己不是在吃醋,正巧這時候謝錦將一盆擰幹的衣裳遞了過來,“好了,你把這些晾到那邊那根繩上。”

他只好將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,端著木盆到後墻,將衣服一件件展平晾好。

等姐弟倆將那一堆衣裳解決,已經快到未時了,嵇紹準時提著醫藥箱又出現在了院中。

三人在東屋凝神等了一陣,果然未時初一到,晏江又開始吐起了血,謝弈有些暈血的癥狀,只看了兩眼便滿臉慘白的走到了外面去。

謝錦雖看著也是難受,但有了昨天的經驗,還是一直跟在嵇紹旁邊站著,見他切脈。等到晏江又吐出了不知多少毫升的鮮血後,嵇紹放下了一直聽脈的手,沖謝錦點了點頭。

“好了,輔以湯藥,這兩天應該就能好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這兩天他就能醒?”

嵇紹搖搖頭:“這我不能確定,不過看脈象,他明日應該不會再吐血了。我在醫書上看的這類病癥多是由中毒引發,脈象活了之後,基本都會停止吐血現象,不過何時醒來,還是要看個人的覆原能力。這個無須擔心,總歸都會醒的。”

謝錦下意識的轉頭向床上看過去,如果忽略掉床頭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,晏江整個人看起來是比昨日還要健康,那本就秀麗的容色都仿佛跟著人一起活絡起來,光彩愈盛,讓人移不開眼。

這樣的情況,很是證實了嵇紹的話。謝錦心裏松了兩分,又問他會不會出現什麽後遺癥,得到否定的回答,才又聊了幾句別的,最後將人送出巷。

本來在東屋時,謝錦問了嵇紹他的出診費是多少,好一並結了。不過對方只等晏江完全好了之後再收費,謝錦也就沒有再推辭,左右她現今是窮人一個,就算嵇紹要了她也不能掏出來,就先再等等吧。

因為晏江的事有了底,姐弟兩人的心情都輕松了不少,好好吃了一頓晚飯。

到了晚上,謝弈不論謝錦怎麽,都堅持自己去守夜,最後謝錦只好由了他去,想著晚上好好睡一覺,明天到城北去看看。她這一連兩天沒有去,也沒有人去遞話,還不知段猶然那群屁孩會怎麽樣呢。

一夜無話。

第二天醒來,謝錦一大早就買好了點心,趕在謝弈從東屋出來的空擋,讓他填了半個肚,才趕人進去睡覺。

她看了晏江兩夜,是知道他無論白天夜裏都很安穩,除了未時初,不會出一點事,便也就放心得出去了。

她今天起的早,而上午書畫坊裏也沒什麽生意,因此路上走的就不急,路過允齋的時候,見鋪的門開著,就進去和老者了會話。

“老先生,我又過來了。”

這位老者是個好學的人,無論書鋪裏有沒有顧客,他永遠都捧著本書在門口看,沒人跟他話就從來不擡頭,也不怕鋪裏的東西被人偷走。

“是你。”老者擡起頭,放下書看著謝錦,笑瞇瞇的問道:“怎麽樣,找到那位失主了沒有?”

感情這老先生還惦記她胡編的那事哪。

謝錦在他對面的凳坐下,搖搖頭,順口道:“沒找著,我就把東西送衙門去了。”

老者聞言點了下頭,看著她肩上沒垮包,手裏也沒帶東西,是跟她以前不大一樣,便問道:“今天怎麽出來這麽早?”

“也不算早了,我今天是想去拜訪一位先生,不知道送什麽東西去好,老先生您給我瞧瞧?”她今天上午是想去拜訪段傲筠的那位辛博士。

入太學的好處多多,她自得到印信之時便想好了要去了,只是沒決定好什麽時候去,而自昨天知道段傲筠在朝中是中立立場後,她的顧慮是消了大半,便想著事不宜遲,先去拜訪了那位老先生,敲定入學日期再。

“既是去拜訪,又何須送東西?”老者身朝後微退一下,看著謝錦略帶驚訝的神色道:“初為文士,再為泰鬥。能在這方面有所成就的人,必是已經擺脫了那些無用的身外之物的紛擾,他不在乎,你送又有多少用處?若是有求於人,他不願答應,帶物千金也無用。若只是拜訪請教,兩手空空,清風自詡,豈不自在。”

“這樣豈不是失禮?”謝錦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,不免覺得是歪理。

“有何禮可失?”老者笑看她一眼,滿臉幹癟的皮膚擠在一起,乍一看去還有些可怖,但他的神情卻是相當自在:“若我沒記錯,你也是需要營生的人,何必花這閑錢去撐那種無用的場面,那位老先生又不缺東西用。”

這話的淺白,謝錦一下便懂了,看著老者那滿臉的褶,這才明白過來他是什麽意思。

感情是她人窮錢少,買下來的東西人家也看不上眼,不定還會嫌棄,對她生出不好的印象。以免弄巧成拙,幹脆就別送了。

想通了方才那一串話的意思,謝錦不禁是有點氣笑的感覺,當然也是覺得這老者有趣的很,的話也挺接近她的實際,仔細想想還是有一番道理在的。

“既然這樣,那我可就聽您的話空手去了,若是叫人給趕出來,我可要來找您的。”謝錦半是玩笑道。

老者沖她揮了揮手,指指身後:“若你被人趕出來,我這書鋪裏的書全歸你。”

“哈哈,這感情好。”謝錦被他那動作給逗笑了,道:“這麽多書,我得盼望著被趕出來了。”

“有力氣你就來拿便是。”老者鼻裏哼笑了一聲,覆撿起了桌上倒扣的書本,翻開又看了起來,看架勢是要“趕人”了。

謝錦這幾天心情難得好了起來,沒在這裏再待下去,招呼了一聲,便走出了允齋。

天色尚早,謝錦出門之後往前走了一陣,就進了一家古玩鋪,雖是信了老者的七分話,但心裏還是撂不開那些送見面禮的毛病。

只是她在鋪裏轉了一圈後,瞧見那上面的價格,才知道老者所言非虛,她確實是不應該撐什麽破面。單是最便宜的一件物什,也要五十兩銀,一方墨古硯臺便值上百兩,這真是割了她的肉也買不起。

謝錦搖頭苦笑著從古玩鋪中出來,想著老者的話,剛才覺得有七分道理,現在就是有十分的道理了。

心中認同之下,她竟然真的甩著兩袖清風,問了人辛博士家的去路,跑去城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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